取暖的夏夜

  乌云压低了树枝,密的让人透不过气,雷声贴着山脊向下滑来,所有人都紧了紧手里的枪。

  松枝上的山雀撕扯着嗓子啼叫,而后鸟群开始躁动,上蹿下跳寻找栖身的好地方。背风的岩块后靠着几个人,鸟群让他们很紧张,任何躁动都让他们紧张。 

  唯一没有拿枪的人手里握着银质酒罐,缝着肩章的外套在一旁的土堆上,他戳着牛皮纸地图,不时转身和几位士官说些什么。

  麻灰色的天空泛出了冷色调,很快便阴沉的找不到亮色。第一滴雨落在地图上红叉的地方,雨里夹带了冰粒,这是最糟糕的,“哒哒哒哒”穿过树叶,像是子弹。而雷声也不再沉闷,隆隆作响,如今已经没有人再拿“炸弹病”开玩笑了。

  他捡起地上的外套,回头看向散在树林里的人,希望这些足够年轻的身体能抵挡得住。

  冷雨和长夜,上尉先生毫无睡意,他朝新来的通讯兵走去。上一个通讯兵死在流弹下,而这位通讯兵正弓着身子擦枪,不多见的,对枪如此爱惜的通讯兵。可见的眼圈显示出他的睡眠少的可怜,而防水布自然是让给了设备。

  得等,通讯兵在等,他也在等,所有人都得等。通讯兵起立行礼,却被按住了肩膀,湿冷的外套挂在身上,失去了所有衣物该有的意义。

“长官”

“下士,你想要一点白兰地吗?”

“长官,备战时,我想我最好还是滴酒不沾。”通讯兵甚至低下头重新拉动枪栓。

上尉在他对面坐了下来“您总是这么说话吗?”

这句话里并没有刻薄,通讯兵心想,但他还是放软了“抱歉长官。”

雨虽来的猛,而现在几乎已经停了,可初夏的森林却冷的像个地窖。“不能生火,您也不饮酒。”上尉收起了酒罐向后靠在石块上。

“听说您调到通讯部不久。”

“我学的非常快。”

上尉试图在通讯兵低垂的眉目里找到一点光亮,可似乎只找到了两口深井。

上尉拍了拍身边的石块并请通讯兵坐下“来吧,可怜可怜我这样的老人家,您要知道,如今像您这样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可不多了。”

通讯兵服从的坐了下来,目光却无法抑制地走远,因为雨水而打湿的下半张脸看起来有几分柔软,唇色鲜艳,顺着帽檐滑下的雨水向着颈窝流去。

“您应当配备更好的枪。”

“这把足够了,而我也用不着更好的。”通讯兵终于转了过来,他笑起来的眼睛像某种蔷薇科植物,左侧眼睛有一道不小的伤痕。 

  这种时候谁还没点伤痕呢,总比死在某个不知到地点的战壕里好。上尉先生摸出一个圆罐,并向他的通讯兵拿起一小块烟叶。

“试试嚼烟,这夜晚就不会太难熬,您…可不能在一个夜晚拒绝我三次啊。”

通讯兵双手并不离开枪,他俯身凑了过去。非常灵巧的舌头,上尉心想,烟叶被卷走了。

  感谢上帝,通讯机的红灯亮了起来,通讯兵的双手也终于离开了枪。在上尉先生挂了话机后整个作战部队都活动了起来。

比起赴死,似乎悬而未决是更令人痛苦的。破晓时分,轰炸机呼啸而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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